别肠转如轮,一刻既万周。
眼见双轮驰,益增中心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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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亦有山川,古亦有车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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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舟载离别,行止犹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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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舟与车,并力生离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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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知须臾景,不许稍绸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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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声一及时,顷刻不少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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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有万钧柁,动如绕指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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岂无打头风?亦不畏石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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送者未及返,君在天尽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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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影倏不见,烟波杳悠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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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矣一何速,归定留滞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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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愿君归时,快乘轻气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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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寄平安语,暮寄相思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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驰书迅已极,云是君所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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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非君手书,又无君默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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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署花字名,知谁箝缗尾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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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常并坐语,未遽悉心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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况经三四译,岂能达人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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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斑斑墨,颇似临行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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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前两行树,离离到天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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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央亦有丝,有丝两头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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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何君寄书,断续不时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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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日百须臾,书到时有几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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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息不相闻,使我容颜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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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得如电光,一闪至君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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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函喜动色,分明是君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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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君镜奁来,入妾怀袖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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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行剪中衣,是妾亲手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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肥瘦妾自思,今昔得毋同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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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别思见君,情如春酒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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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见君面,仍觉心忡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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揽镜妾自照,颜色桃花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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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箧持赠君,如与君相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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妾有钗插鬓,君有襟当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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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悬可怜影,汝我长相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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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则长相从,别恨终无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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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面不解语,若隔山万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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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非梦来往,密意何由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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汝魂将何之?欲与君追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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飘然渡沧海,不畏风波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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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夕入君室,举手搴君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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披帷不见人,想君就枕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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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魂倘寻我,会面亦难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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恐君魂来日,是妾不寐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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妾睡君或醒,君睡妾岂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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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此不相闻,安怪常参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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举头见明月,明月方入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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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想君身,侵晓刚披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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君在海之角,妾在天之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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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去三万里,昼夜相背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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眠起不同时,魂梦难相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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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长不能缩,翼短不能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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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恋君心,海枯终不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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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水深复深,难以量相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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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绪十六年(1890),黄遵宪在伦敦任驻英使馆参赞,以乐府杂曲歌辞《今别离》旧题,分别歌咏了火车、轮船、电报、照相等新事物和东西半球昼夜相反的自然现象。诗人巧妙地将近代出现的新事物,与传统游子思妇题材融为一体,以别离之苦写新事物和科学技术之昌明,又以新事物和科学技术之昌明,表现出当时人在别离观上的新认识。因此,《今别离》既是乐府旧题,又反映了今人——近代人别离的意识,是当时“诗界革命”和黄遵宪“新派诗”的代表作品。
从结构上看,四诗各自独立成篇:首篇写轮船、火车载人远去;次写抵达异域后,以电报向家人报平安;三写寄相片以慰离愁;四写思妇,欲梦佳期,而东西半球昼夜相反,眠起不同,佳期难梦。但在内在逻辑上,四诗又一线贯穿,首尾相衔,是一组小型组诗,表现了“今别离”的特点和近代人相思别离的全过程。
古、今别离的不同,首先在于别离时所用交通工具的不同。不同的交通工具所激发的离情别绪,就有快慢、浓烈、强度和类型的不同。第一首咏火车、轮船,即以古代车舟反村,以当今火车、轮船的准时、迅速,表现近代人离情别绪的突发与浓烈。全诗的核心是一组对比——
车舟载别离,行止犹自由。
其中有发车之准时:“钟声一及时,顷刻不少留”。有马力巨大的“万钧柁”,不畏打头石尤风,决无“愿得篙橹折,交郎到头还”之可能性。其迅疾:“送者未及返,君在天尽头”,“望影倏不见,烟波杳悠悠”。故其离情,既不似李白“孤帆远影碧空尽,惟见长江天际流”之缓慢;更无郑谷“数声风笛离亭晚,君向潇湘我向秦”之从容,倏忽之间,人已不见,此时便只能看一个“快乘轻气冲球“(海上飞艇)的愿望而已。
既已别离,辄起相思。相思何以慰——遂过渡到咏电报的第二首。
“朝寄”、“暮寄”,寻常家书而已。但驰书之快,迅疾如电,又与通常家书不同。其不同处有四:一非君手书;二无君默记;三无亲呢语;四经“三四译”,已难尽如人意——实是近代电报通讯的特点,以思妇的口吻道出,又贴切、自然而有新意。更有甚者,“只有斑斑墨”以下六句,诗人竟以南朝乐府民歌中谐音双关的艺术手法,以斑斑墨、门前树及江南水乡常见的藕与丝,来描写与电报有关的电讯器材和电讯设施。“斑斑墨”,写的是电码;“两行树”,写的是电线杆;“中央亦有丝”,借莲藕之丝写电线中央的铜丝;“两头系”,写的是相隔万里之遥的两座电讯大楼。藕断丝(谐思)连,仅是谐音比喻;而电线丝却真的能传递相思之情,这比借丝之喻又进了一层。整首诗以思妇接到远行丈夫电报来驰骋想像,展开内心独白,把相思之情与电报的特点高度融合在一起,如刘燕勋所说:“结想俱匪夷所思,直入化境矣。”
别离愈久,思念愈切,慰尔相思,除电报外,还寄来照片——遂又写照片。
古代别离,虽朝思暮想,却不能面见。经过长时间的别离,倘若“今日见君面”,则一定是夫妻重逢,“既见君子,云胡不喜”。那时的通讯往来,常常是片言只语,雁字鱼书而已,感情的表现形式也仅是“客从远方来,遗我一端绮”或“呼儿烹鲤鱼,中有尺素书”。虽有“画图省识春风面”的方法,却从不用在“—种相思,两处闲愁”上。近代则不同,因为出现了照相术,故能见照片上的的“君面”,虽然不是真的相逢。不过,即使把“君”的照片与自己的照片悬挂在一起,以便“汝我长相从”,但实际上仍隔着千山万水,别恨无穷。或者不如说,由于收到“对面不解语”的照片,反更易惹起自己一般浓浓的相思离别之情。于是,此首便由“自非梦往来,密意何由通”转入第四首。
思妇收到电报,怨无寻常并坐语,况经三四译;收到照片,恨对面不解语,仍觉忧心忡忡,自觉“密意”难通,于是寄希望于“梦”。忽然,她又想到,由于“君”与“妾”之间昼夜既相背,眠起即不同,妾处“举头见明月”,君处“侵晓刚披衣”。彼此既不相闻,故“魂梦难相依”。连梦也做不到一块,这比起以为“海上生明月,天涯共此时”,相思可以“梦佳期”的张九龄,以及自信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的苏东坡来,不仅“以至思而抒通情,以新事而合旧格,质古洲茂,隐恻缠绵”,且确是咏古人未见之物,发古人未发之情,“辟古人未曾有之境”(陈三立语)。
这组诗的佳处,自然还不止以上所说,诗人以其深厚的古典诗歌修养,将新事物成功地溶入古典诗歌的氛围中,也是本诗的特点之一。不过,那些弥漫着古色古香的诗句,在本诗中只起着“旧瓶”的作用,未能与其所装的“新酒”媲美,所以,限于篇幅,这里就不多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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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块凿混沌,浑浑旋大圜;
隶首不能算,知有几万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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羲轩造书契,今始岁五千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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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我视后人,若居三代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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俗儒好尊古,日日故纸研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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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经字所无,不敢入诗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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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人弃糟粕,见之口流涎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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沿习甘剽盗,妄造丛罪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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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土同抟人,今古何愚贤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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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今忽已古,断自何代前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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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窗敞流离,高炉蒸香烟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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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陈端溪砚,右列薛涛笺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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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手写我口,古岂能拘牵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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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今流俗语,我若登简编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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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千年后人,惊为古斓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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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郁山上松,呀呀林中乌。松有荫孙枝,乌非反哺雏。
我生堕地时,太婆七十五。明年阿弟生,弟兄日争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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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婆向母怀,伸手抱儿去。从此不离开,一日百摩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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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手裁绕罗,为儿制衣裳。糖霜和面雪,为儿作餦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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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乱为梳头,脚腻为暖汤。东市买脂粉,靧面日生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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头上盘云髻,耳后明月珰。红裙绛罗襦,事事女儿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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牙牙初学语,教诵《月光光》。一读一背诵,清如新炙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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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岁甫学步,送儿上学堂。知儿故畏怯,戒师莫严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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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出牵衣送,未归踦闾望。问讯日百回,赤足足奔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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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秋多佳日,亲戚尽团聚。双手擎掌珠,百口百称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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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七十人,诸子爱渠祖。诸妇爱渠娘,诸孙爱渠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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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裙便惜带,将缣难比素。老人性偏爱,不顾人笑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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邻里向我笑,老人爱不差。果然好相貌,艳艳如莲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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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母背我骂,健犊行破车。上树不停脚,偷芋信手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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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日探鹊巢,一跌败两牙。噀血喷满壁,盘礴画龙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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兄妹昵我言,向婆乞金钱。真倾紫荷囊,滚地金铃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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爷娘附我耳,幼婆要加餐。金盘脍鲤鱼,果为儿下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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伯叔牵我手,心知不相干。故故摩儿顶,要图老人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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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年九岁时,阿爷报登科。剑儿大父傍,一语三摩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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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儿生属猴,聪明较猴多。雏鸡比老鸡,异时知如何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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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病又老耄,情知不坚牢。风吹儿不长,那见儿扶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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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儿胜冠时,看儿能夺标。他年上我墓,相携著宫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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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行张罗伞,后行鸣鼓箫。猪鸡与花果,一一分肩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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爆竹响墓背,墓前纸钱烧。手捧紫泥封,云是夫人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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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孙共罗拜,焚香向神告。儿今幸胜贵,颇如母所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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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言鬼无知,我定开口笑。大父回顾儿,此言儿熟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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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记一年,儿齿加长矣。儿是孩提心,那知太婆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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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就儿所见,依稀记一二。太婆每出人,笼东拄一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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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杖挂壁,时见垂帷帐。夜夜携儿眠,呼娘搔背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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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转千挞腰,殷殷春雷响。佛前灯尚明,窗隙见月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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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父搴帘来,欢笑时鼓掌。琐屑及乡邻,讥诃到官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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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将野人语,眩作鬼魅状。太婆悄不应,便知婆欲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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户枢徐徐关,移踵车轮曳。明朝阿娘来,奉匜为盥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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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饭爷捧盘,欲羹娘进匕。大父出迎医,覼缕讲脉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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咀嚼分尝药,斟酌共量水。自儿有知识,日日见此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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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年举场忙,几年绝域使。忽忽三十年,光阴迅弹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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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来拜墓,儿既须满嘴。儿今年四十,大父七十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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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喜颇聪强,容颜类如旧。周山看松柏,不要携杖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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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跪不须扶,未觉躬伛偻。挂珠碧霞犀,犹是母所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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绣补炫锦鸡,新自粤西购。一手搴颔髭,一手振袍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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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鼓唱迎神,红毡齐泥首。上头艺红香,中间酌黄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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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箬苞黍粽,紫丝络莲藕。大父在前跪,诸孙跪在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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森森排竹笋,依依伏杨柳。新妇外曾孙,是婆定昏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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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端年始冠,昨年已取妇。随兄擎腰扇,阿和亦十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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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樛次当孙,此皆我儿女。青青秀才衣,两弟名谁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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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者新簪花,捧觞前拜手。次第别后先,提抱集贱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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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家尽偕来,只恨不见母。母在婆最怜,刻不离左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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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母魂灵,得依太婆否?树静风不停,草长春不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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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人尽痴心,乞年拜北斗。百年那可求,所愿得中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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谓儿报婆恩,此事难开口。求母如婆年,儿亦奉养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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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今便有孙,不得母爱怜。爱怜尚不得,那论贤不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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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羡大父福,下伤吾母年。吁嗟无母人,悠悠者苍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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