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答客难》

两汉 东方朔东方朔 两汉

  客难东方朔曰:“苏秦、张仪一当万乘之主,而身都卿相之位,泽及后世。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,慕圣人之义,讽诵诗书百家之言,不可胜记,著于竹帛;唇腐齿落,服膺而不可释,好学乐道之效,明白甚矣;自以为智能海内无双,则可谓博闻辩智矣。然悉力尽忠,以事圣帝,旷日持久,积数十年,官不过侍郎,位不过执戟。意者尚有遗行邪?同胞之徒,无所容居,其故何也?”

  有人诘难东方朔道:“苏秦、张仪一旦遇上万乘之主,就能身居卿相之位,泽及后世。如今你修习先王之术,仰慕圣人之义,诵读《诗经》.《尚书》.诸子百家的典籍,不可胜数。甚至将它们写于竹帛上.以致唇腐齿落,烂熟于胸而不能忘怀。好学乐道的效果,是很明显的了;自以为才智海内无双,可谓博闻强辩了。然而尽心竭力.旷日持久地侍奉圣明的君主,结果却是官不过侍郎,位不过执戟(按:韩信谢绝项羽派来的说客时说:“臣事项王,官不过郎中,位不过执戟),恐怕还是品德上有不足之处吧?连同胞兄弟都无处容身,这是何缘故呢?”

  东方先生喟然长息,仰而应之曰:“是故非子之所能备。彼一时也,此一时也,岂可同哉?夫苏秦、张仪之时,周室大坏,诸侯不朝,力政争权,相擒以兵,并为十二国,未有雌雄。得士者强,失士者亡,故说得行焉。身处尊位,珍宝充内,外有仓麋,泽及后世,子孙长享。今则不然:圣帝德流,天下震慑,诸侯宾服,连四海之外以为带,安于覆盂;天下平均,合为一家,动发举事,犹运之掌,贤与不肖何以异哉?遵天之道,顺地之理,物无不得其所;故绥之则安,动之则苦;尊之则为将,卑之则为虏;抗之则在青云之上,抑之则在深渊之下;用之则为虎,不用则为鼠;虽欲尽节效情,安知前后?夫天地之大,士民之众,竭精驰说,并进辐凑者,不可胜数;悉力慕之,困于衣食,或失门户。使苏秦、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,曾不得掌故,安敢望侍郎乎!传曰:‘天下无害,虽有圣人,无所施才;上下和同,虽有贤者,无所立功。’故曰:时异事异。

  东方朔喟然长叹,仰面回应道:“这不是你能完全理解的啊。此一时,彼一时也,岂能一概而论呢?想那苏秦.张仪所处的时代,周室衰微,诸侯不朝,争权夺利,兵革相战,兼并为十二国,难分雌雄。得士者强,失士者亡,所以游说之风大行于世。他们身处尊位,内充珍宝,外有粮仓,泽及后世,子孙长享。如今则不然:圣主德泽流布,天下震慑,诸侯宾服。四海相连如同腰带,天下安稳得像倒扣的痰盂。一举一动尽在掌握,贤与不贤如何区分呢?遵天之道,顺地之理,万物皆得其所。所以抚慰他就安宁,折腾他就痛苦。尊崇他可以为将领,贬斥他可以为俘虏。提拔他可在青云之上,抑制他则在深泉之下。任用他可为老虎,不用他则为老鼠。虽然做臣子的想尽忠效力,但又怎知道进退得宜呢?天地之大,士民众多,竭尽全力去游说的人就像车轮的辐条齐聚车轴一样,多得不可胜数,被衣食所困,找不到晋身之阶。即使苏秦.张仪与我并存于当世,也当不上掌故那样的小吏,还敢期望成为侍郎吗?所以说时异事异呀。

  “虽然,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!《诗》曰:‘鼓钟于宫,声闻于外。’‘鹤鸣九皋,声闻于天’。苟能修身,何患不荣!太公体行仁义,七十有二,乃设用于文武,得信厥说。封于齐,七百岁而不绝。此士所以日夜孳孳,修学敏行,而不敢怠也。譬若鹡鸰,飞且鸣矣。传曰:‘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,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,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。’‘天有常度,地有常形,君子有常行;君子道其常,小人计其功。”诗云:‘礼义之不愆,何恤人之言?’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;冕而前旒,所以蔽明;黈纩充耳,所以塞聪。明有所不见,聪有所不闻,举大德,赦小过,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。枉而直之,使自得之;优而柔之,使自求之;揆而度之,使自索之。盖圣人之教化如此,欲其自得之;自得之,则敏且广矣。

  虽然如此,又怎么可以不加强自身的修养呢?《诗经》上说:“室内鸣钟,声闻于外,鹤鸣于高地,声闻于天。如果真能修身,何患不荣耀!姜子牙践行仁义,七十二岁见用于文、武二王,终于得以实践他的学说,受封于齐,七百年不绝于祀。这就是士人日夜孜孜不倦,勉力而行不敢懈怠的原因呀。就好像那鹡鸰鸟,边飞翔边鸣叫。《左传》中说:上天不会因为人们害怕寒冷而使冬天消失,大地不会因为人们厌恶险峻而停止其广大。君子不会因为小人的喧嚣而改变自己的品行。天有常度,地有常形,君子有常行。君子走正道,小人谋私利。《诗经》说:礼义上没有过失,何必在乎人们议论呢?所以说: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。冠冕前有玉旒,是用来遮蔽视线,丝棉塞耳,是为了减弱听觉。视力敏锐却有所不见,听力灵敏却有所不闻。扬大德,赦小过,不要对人求全责备。弯曲的再直起,但应让他自己去得到。宽舒进而柔和,但应让他自己去求取。揆情度理,应该让他自己去摸索。大概圣人的教化就是如此,想要自己通过努力得到它;得到后,则会聪敏而广大。

  “今世之处士,时虽不用,块然无徒,廓然独居;上观许山,下察接舆;计同范蠡,忠合子胥;天下和平,与义相扶,寡偶少徒,固其宜也。子何疑于予哉?若大燕之用乐毅,秦之任李斯,郦食其之下齐,说行如流,曲从如环;所欲必得,功若丘山;海内定,国家安;是遇其时者也,子又何怪之邪?语曰:‘以管窥天,以蠡测海,以筵撞钟,’岂能通其条贯,考其文理,发其音声哉?犹是观之,譬由鼱鼩之袭狗,孤豚之咋虎,至则靡耳,何功之有?今以下愚而非处士,虽欲勿困,固不得已,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,而终惑于大道也。”

  当今之贤士,才高无友,寂然独居。上观许由,下视接舆,谋似范蠡,忠类子胥。天下太平之时,与义相符,寡合少友,是理所应当的事情,您对我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?至于燕用乐毅为将,秦任李斯为相,郦食其说降齐王,游说如流水,纳谏如转环,所欲必得,功如高山,海内稳定,国家安宁,这是他们遇上了好时势呀。您又何必感到奇怪呢?俗话说,如果以管窥天,以瓢量海,以草撞钟,又怎么能通晓规律.考究原理.发出音响呢?由是观之,就像耗子袭击狗,小猪咬老虎,只会失败,能有什么功效呢?现在就凭你这样愚钝的人来非难我,要想不受窘,那是不可能的。这足以说明不知通权达变的人终究不能明白真理呀。

  苏秦、张仪:战国纵横家。苏秦主合纵,张仪主连横。执戟:指执戟侍从的官。

  黈(音偷上声)纩:黄色丝绵,悬于冕之两边。圣人:指孔子。前所引诸语皆孔子所云。见《大戴礼记·子张问入官》。许由:尧时隐士。尧让天下,不受,隐于颖水之滨。

  接舆:孔子时隐士。曾狂歌讥孔子,称楚狂。范蠡:越王谋臣,助勾践灭吴后,退隐五湖子胥:伍子胥,吴王夫差忠臣,被杀。乐毅:燕昭王战将,曾破齐,称雄一时。李斯:秦始皇时为丞相。郦食其(音义几):汉高祖刘邦谋臣。曾说齐王田广归汉,下齐七十二城。鼱鼩(音精渠):地老鼠。难:诘问。泽:恩泽。都:居住。修:学习。智能:智慧和才能。覆盂:翻转过来放置的盂,不倾不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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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客难 诗词大意

  《答客难》是东方朔晚年的作品。他从二十岁负才自荐可以为天子大臣以来近四十年间,虽然武帝既招英俊,程其器能,用之如不及。时方外事胡、越,内兴制度,国家多事,自公孙弘以下至司马迁皆奉使方外,或为郡国守相至公卿,而对他,却一直与对枚皋、郭舍人一样,诙啁而已,终不见用.因此内心幽愤难以平衡,遂作此篇,发泄牢骚,自慰表志。

  作品开始即虚构出一位客以不解之辞问难东方朔:苏秦、张仪一当万乘之主,而都卿相之位,泽及后世。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,慕圣人之义,讽诵《诗》、《书》百家之言,不可胜数,……自以智能海内无双,则可谓博闻辩智矣。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,旷日持久,官不过侍郎,位不过执戟。意者尚有遗行邪·同胞之徒无所容居,其故何也·愤懑不平之情已经沛然而出。继而再以东方先生喟然长息,仰而应之辩答,引出一大篇发愤以表志,……渊岳其心,麟凤其采(《文心雕龙·杂文》)的妙文。在这部分中,作者旁征博引,谈古论今,首先以彼一时也,此一时也的所谓时异事异,表面上看似责怪客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,颂扬当今之圣帝流德,天下震慑,诸侯宾服,连四海之外以为带,安于覆盂,动犹运之掌,贤不肖何以异哉·实际上则是在机巧地反话正说,极辛辣地讽刺汉武帝刚愎昏暗、贤愚不分,甚至还不如战国诸侯明白得士者强,失士者亡的用人之道。尤其是当他嘲弄了遵天之道,顺地之理,物无不得其所的所谓盛世之后,顺势揭露封建帝王唯我独尊,凭个人好恶,对人才尊之则为将,卑之则为虏;抗之则在青云之上,抑之则在深泉之下;用之则为虎,不用则为鼠,致使才士虽欲尽节效情,安知前后·其感情的激越、笔锋的犀利、针砭的深刻,都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。至于后面对自己的困境,表示要以务修身,完善道德来求得解脱,自慰之中,又流溢出封建专制制度之下多数正直的知识分子内心的无奈与悲哀。

  《答客难》在艺术上成就也是很突出的。它承继被称为宋玉的《对楚王问》,又有重要发展创新。就汉代赋体文学而言,它既不同于以司马相如《子虚赋》为代表的对统治者表示规谏的散体赋,也不同于正面抒发遭世不遇的骚体赋,而是以散文笔法通过反话正说、对比映照,在似是而非之中进行耐人寻味的发泄与嘲讽,名为客难己,实则为独出心裁地难皇帝。和贾谊《吊屈原赋》以来的骚体士不遇赋相比,前者沉郁悲慨,后者则辛辣尖刻,从而更加丰富了汉赋的艺术表现力,对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,以至于扬雄、班固、张衡、蔡邕,迭相祖述;《解嘲》、《答宾戏》、《应间》、《释诲》,应运而出,蔚为大观。

  《答客难》以主客问答形式,说生在汉武帝大一统时代,“贤不肖”没有什么区别,虽有才能也无从施展,“用之则为虎,不用则为鼠”,揭露了统治者对人才随意抑扬,并为自己鸣不平。此文语言疏朗,议论酣畅,刘勰称其“托古慰志,疏而有辨”(《文心雕龙·杂文》)。扬雄的《解嘲》、班固的《答宾戏》、张衡的《应间》等,都是模仿它的作品。


  • 诗词译文
  • 创作背景

  有人诘难东方朔道:“苏秦、张仪一旦遇上万乘之主,就能身居卿相之位,泽及后世。如今你修习先王之术,仰慕圣人之义,诵读《诗经》.《尚书》.诸子百家的典籍,不可胜数。甚至将它们写于竹帛上.以致唇腐齿落,烂熟于胸而不能忘怀。好学乐道的效果,是很明显的了;自以为才智海内无双,可谓博闻强辩了。然而尽心竭力.旷日持久地侍奉圣明的君主,结果却是官不过侍郎,位不过执戟(按:韩信谢绝项羽派来的说客时说:“臣事项王,官不过郎中,位不过执戟),恐怕还是品德上有不足之处吧?连同胞兄弟都无处容身,这是何缘故呢?”东方朔喟然长叹,仰面回应道:“这不是你能完全理解的啊。此一时,彼一时也,岂能一概而论呢?想那苏秦.张仪所处的时代,周室衰微,诸侯不朝,争权夺利,兵革相战,兼并为十二国,难分雌雄。得士者强,失士者亡,所以游说之风大行于世。他们身处尊位,内充珍宝,外有粮仓,泽及后世,子孙长享。如今则不然:圣主德泽流布,天下震慑,诸侯宾服。四海相连如同腰带,天下安稳得像倒扣的痰盂。一举一动尽在掌握,贤与不贤如何区分呢?遵天之道,顺地之理,万物皆得其所。所以抚慰他就安宁,折腾他就痛苦。尊崇他可以为将领,贬斥他可以为俘虏。提拔他可在青云之上,抑制他则在深泉之下。任用他可为老虎,不用他则为老鼠。虽然做臣子的想尽忠效力,但又怎知道进退得宜呢?天地之大,士民众多,竭尽全力去游说的人就像车轮的辐条齐聚车轴一样,多得不可胜数,被衣食所困,找不到晋身之阶。即使苏秦.张仪与我并存于当世,也当不上掌故那样的小吏,还敢期望成为侍郎吗?所以说时异事异呀。

  虽然如此,又怎么可以不加强自身的修养呢?《诗经》上说:“室内鸣钟,声闻于外,鹤鸣于高地,声闻于天。如果真能修身,何患不荣耀!姜子牙践行仁义,七十二岁见用于文、武二王,终于得以实践他的学说,受封于齐,七百年不绝于祀。这就是士人日夜孜孜不倦,勉力而行不敢懈怠的原因呀。就好像那鹡鸰鸟,边飞翔边鸣叫。《左传》中说:上天不会因为人们害怕寒冷而使冬天消失,大地不会因为人们厌恶险峻而停止其广大。君子不会因为小人的喧嚣而改变自己的品行。天有常度,地有常形,君子有常行。君子走正道,小人谋私利。《诗经》说:礼义上没有过失,何必在乎人们议论呢?所以说: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。冠冕前有玉旒,是用来遮蔽视线,丝棉塞耳,是为了减弱听觉。视力敏锐却有所不见,听力灵敏却有所不闻。扬大德,赦小过,不要对人求全责备。弯曲的再直起,但应让他自己去得到。宽舒进而柔和,但应让他自己去求取。揆情度理,应该让他自己去摸索。大概圣人的教化就是如此,想要自己通过努力得到它;得到后,则会聪敏而广大。

  当今之贤士,才高无友,寂然独居。上观许由,下视接舆,谋似范蠡,忠类子胥。天下太平之时,与义相符,寡合少友,是理所应当的事情,您对我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?至于燕用乐毅为将,秦任李斯为相,郦食其说降齐王,游说如流水,纳谏如转环,所欲必得,功如高山,海内稳定,国家安宁,这是他们遇上了好时势呀。您又何必感到奇怪呢?俗话说,如果以管窥天,以瓢量海,以草撞钟,又怎么能通晓规律.考究原理.发出音响呢?由是观之,就像耗子袭击狗,小猪咬老虎,只会失败,能有什么功效呢?现在就凭你这样愚钝的人来非难我,要想不受窘,那是不可能的。这足以说明不知通权达变的人终究不能明白真理呀。

苏秦、张仪:战国纵横家。苏秦主合纵,张仪主连横。

执戟:指执戟侍从的官。

黈(音偷上声)纩:黄色丝绵,悬于冕之两边。

圣人:指孔子。前所引诸语皆孔子所云。见《大戴礼记·子张问入官》。

许由:尧时隐士。尧让天下,不受,隐于颖水之滨。

接舆:孔子时隐士。曾狂歌讥孔子,称楚狂。

范蠡:越王谋臣,助勾践灭吴后,退隐五湖

子胥:伍子胥,吴王夫差忠臣,被杀。

乐毅:燕昭王战将,曾破齐,称雄一时。

李斯:秦始皇时为丞相。

郦食其(音义几):汉高祖刘邦谋臣。曾说齐王田广归汉,下齐七十二城。

鼱鼩(音精渠):地老鼠。

难:诘问

泽:恩泽

都:居住

修:学习

智能:智慧和才能

覆盂:翻转过来放置的盂,不倾不摇。


参考资料:

1、汉魏六朝诗文赋.程怡:广东人民出版社,2004年4月:429-432

2、汉魏六朝文选解.王耀明:复旦大学出版社,2009年4月:32-36

  东方朔言政治得失,陈农战强国之计,但武帝始终把他当俳优看待,不得重用,于是写《答客难》以陈志向和发抒自己的不满。



参考资料:

1、汉魏六朝文选解.王耀明:复旦大学出版社,2009年4月:32-36

东方朔的诗词欣赏

《答客难》

两汉 东方朔东方朔 两汉

  客难东方朔曰:“苏秦、张仪一当万乘之主,而身都卿相之位,泽及后世。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,慕圣人之义,讽诵诗书百家之言,不可胜记,著于竹帛;唇腐齿落,服膺而不可释,好学乐道之效,明白甚矣;自以为智能海内无双,则可谓博闻辩智矣。然悉力尽忠,以事圣帝,旷日持久,积数十年,官不过侍郎,位不过执戟。意者尚有遗行邪?同胞之徒,无所容居,其故何也?”

  有人诘难东方朔道:“苏秦、张仪一旦遇上万乘之主,就能身居卿相之位,泽及后世。如今你修习先王之术,仰慕圣人之义,诵读《诗经》.《尚书》.诸子百家的典籍,不可胜数。甚至将它们写于竹帛上.以致唇腐齿落,烂熟于胸而不能忘怀。好学乐道的效果,是很明显的了;自以为才智海内无双,可谓博闻强辩了。然而尽心竭力.旷日持久地侍奉圣明的君主,结果却是官不过侍郎,位不过执戟(按:韩信谢绝项羽派来的说客时说:“臣事项王,官不过郎中,位不过执戟),恐怕还是品德上有不足之处吧?连同胞兄弟都无处容身,这是何缘故呢?”

  东方先生喟然长息,仰而应之曰:“是故非子之所能备。彼一时也,此一时也,岂可同哉?夫苏秦、张仪之时,周室大坏,诸侯不朝,力政争权,相擒以兵,并为十二国,未有雌雄。得士者强,失士者亡,故说得行焉。身处尊位,珍宝充内,外有仓麋,泽及后世,子孙长享。今则不然:圣帝德流,天下震慑,诸侯宾服,连四海之外以为带,安于覆盂;天下平均,合为一家,动发举事,犹运之掌,贤与不肖何以异哉?遵天之道,顺地之理,物无不得其所;故绥之则安,动之则苦;尊之则为将,卑之则为虏;抗之则在青云之上,抑之则在深渊之下;用之则为虎,不用则为鼠;虽欲尽节效情,安知前后?夫天地之大,士民之众,竭精驰说,并进辐凑者,不可胜数;悉力慕之,困于衣食,或失门户。使苏秦、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,曾不得掌故,安敢望侍郎乎!传曰:‘天下无害,虽有圣人,无所施才;上下和同,虽有贤者,无所立功。’故曰:时异事异。

  东方朔喟然长叹,仰面回应道:“这不是你能完全理解的啊。此一时,彼一时也,岂能一概而论呢?想那苏秦.张仪所处的时代,周室衰微,诸侯不朝,争权夺利,兵革相战,兼并为十二国,难分雌雄。得士者强,失士者亡,所以游说之风大行于世。他们身处尊位,内充珍宝,外有粮仓,泽及后世,子孙长享。如今则不然:圣主德泽流布,天下震慑,诸侯宾服。四海相连如同腰带,天下安稳得像倒扣的痰盂。一举一动尽在掌握,贤与不贤如何区分呢?遵天之道,顺地之理,万物皆得其所。所以抚慰他就安宁,折腾他就痛苦。尊崇他可以为将领,贬斥他可以为俘虏。提拔他可在青云之上,抑制他则在深泉之下。任用他可为老虎,不用他则为老鼠。虽然做臣子的想尽忠效力,但又怎知道进退得宜呢?天地之大,士民众多,竭尽全力去游说的人就像车轮的辐条齐聚车轴一样,多得不可胜数,被衣食所困,找不到晋身之阶。即使苏秦.张仪与我并存于当世,也当不上掌故那样的小吏,还敢期望成为侍郎吗?所以说时异事异呀。

  “虽然,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!《诗》曰:‘鼓钟于宫,声闻于外。’‘鹤鸣九皋,声闻于天’。苟能修身,何患不荣!太公体行仁义,七十有二,乃设用于文武,得信厥说。封于齐,七百岁而不绝。此士所以日夜孳孳,修学敏行,而不敢怠也。譬若鹡鸰,飞且鸣矣。传曰:‘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,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,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。’‘天有常度,地有常形,君子有常行;君子道其常,小人计其功。”诗云:‘礼义之不愆,何恤人之言?’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;冕而前旒,所以蔽明;黈纩充耳,所以塞聪。明有所不见,聪有所不闻,举大德,赦小过,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。枉而直之,使自得之;优而柔之,使自求之;揆而度之,使自索之。盖圣人之教化如此,欲其自得之;自得之,则敏且广矣。

  虽然如此,又怎么可以不加强自身的修养呢?《诗经》上说:“室内鸣钟,声闻于外,鹤鸣于高地,声闻于天。如果真能修身,何患不荣耀!姜子牙践行仁义,七十二岁见用于文、武二王,终于得以实践他的学说,受封于齐,七百年不绝于祀。这就是士人日夜孜孜不倦,勉力而行不敢懈怠的原因呀。就好像那鹡鸰鸟,边飞翔边鸣叫。《左传》中说:上天不会因为人们害怕寒冷而使冬天消失,大地不会因为人们厌恶险峻而停止其广大。君子不会因为小人的喧嚣而改变自己的品行。天有常度,地有常形,君子有常行。君子走正道,小人谋私利。《诗经》说:礼义上没有过失,何必在乎人们议论呢?所以说: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。冠冕前有玉旒,是用来遮蔽视线,丝棉塞耳,是为了减弱听觉。视力敏锐却有所不见,听力灵敏却有所不闻。扬大德,赦小过,不要对人求全责备。弯曲的再直起,但应让他自己去得到。宽舒进而柔和,但应让他自己去求取。揆情度理,应该让他自己去摸索。大概圣人的教化就是如此,想要自己通过努力得到它;得到后,则会聪敏而广大。

  “今世之处士,时虽不用,块然无徒,廓然独居;上观许山,下察接舆;计同范蠡,忠合子胥;天下和平,与义相扶,寡偶少徒,固其宜也。子何疑于予哉?若大燕之用乐毅,秦之任李斯,郦食其之下齐,说行如流,曲从如环;所欲必得,功若丘山;海内定,国家安;是遇其时者也,子又何怪之邪?语曰:‘以管窥天,以蠡测海,以筵撞钟,’岂能通其条贯,考其文理,发其音声哉?犹是观之,譬由鼱鼩之袭狗,孤豚之咋虎,至则靡耳,何功之有?今以下愚而非处士,虽欲勿困,固不得已,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,而终惑于大道也。”

  当今之贤士,才高无友,寂然独居。上观许由,下视接舆,谋似范蠡,忠类子胥。天下太平之时,与义相符,寡合少友,是理所应当的事情,您对我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?至于燕用乐毅为将,秦任李斯为相,郦食其说降齐王,游说如流水,纳谏如转环,所欲必得,功如高山,海内稳定,国家安宁,这是他们遇上了好时势呀。您又何必感到奇怪呢?俗话说,如果以管窥天,以瓢量海,以草撞钟,又怎么能通晓规律.考究原理.发出音响呢?由是观之,就像耗子袭击狗,小猪咬老虎,只会失败,能有什么功效呢?现在就凭你这样愚钝的人来非难我,要想不受窘,那是不可能的。这足以说明不知通权达变的人终究不能明白真理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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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七谏》

两汉 东方朔东方朔 两汉

初放

  平生于国兮,长于原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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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言语讷譅兮,又无彊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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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浅智褊能兮,闻见又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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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数言便事兮,见怨门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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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王不察其长利兮,卒见弃乎原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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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伏念思过兮,无可改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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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群众成朋兮,上浸以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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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巧佞在前兮,贤者灭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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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尧、舜圣已没兮,孰为忠直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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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高山崔巍兮,水流汤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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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死日将至兮,与麋鹿同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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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塊兮鞠,当道宿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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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举世皆然兮,余将谁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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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斥逐鸿鹄兮,近习鸱枭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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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斩伐橘柚兮,列树苦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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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便娟之修竹兮,寄生乎江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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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上葳蕤而防露兮,下泠泠而来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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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孰知其不合兮,若竹柏之异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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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往者不可及兮,来者不可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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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悠悠苍天兮,莫我振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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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窃怨君之不寤兮,吾独死而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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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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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惟往古之得失兮,览私微之所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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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尧舜圣而慈仁兮,後世称而弗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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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齐桓失于专任兮,夷吾忠而名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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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晋献惑于孋姬兮,申生孝而被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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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偃王行其仁义兮,荆文寤而徐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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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纣暴虐以失位兮,周得佐乎吕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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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修往古以行恩兮,封比干之丘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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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贤俊慕而自附兮,日浸淫而合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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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明法令而修理兮,兰芷幽而有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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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苦众人之妒予兮,箕子寤而佯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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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顾地以贪名兮,心怫郁而内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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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联蕙芷以为佩兮,过鲍肆而失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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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正臣端其操行兮,反离谤而见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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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世俗更而变化兮,伯夷饿于首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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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独廉洁而不容兮,叔齐久而逾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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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浮云陈而蔽晦兮,使日月乎无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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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忠臣贞而欲谏兮,谗谀毁而在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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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秋草荣其将实兮,微霜下而夜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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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商风肃而害生兮,百草育而不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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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众并谐以妒贤兮,孤圣特而易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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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怀计谋而不见用兮,岩穴处而隐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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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成功隳而不卒兮,子胥死而不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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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世从俗而变化兮,随风靡而成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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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信直退而毁败兮,虚伪进而得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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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追悔过之无及兮,岂尽忠而有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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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废制度而不用兮,务行私而去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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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终不变而死节兮,惜年齿之未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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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将方舟而下流兮,冀幸君之发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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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痛忠言之逆耳兮,恨申子之沉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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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愿悉心之所闻兮,遭值君之不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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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开寤而难道兮,不别横之与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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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听奸臣之浮说兮,绝国家之久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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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灭规矩而不用兮,背绳墨之正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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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离忧患而乃寤兮,若纵火于秋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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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业失之而不救兮,尚何论乎祸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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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彼离畔而朋党兮,独行之士其何望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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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日渐染而不自知兮,秋毫微哉而变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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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众轻积而折轴兮,原咎杂而累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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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赴湘沅之流澌兮,恐逐波而复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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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怀沙砾而自沉兮,不忍见君之蔽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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怨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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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世沉淖而难论兮,俗岒峨而嵾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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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清泠泠而歼灭兮,溷湛湛而日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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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枭鸮既以成群兮,玄鹤弭翼而屏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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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蓬艾亲入御于床笫兮,马兰踸踔而日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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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弃捐药芷与杜衡兮,余柰世之不知芳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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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何周道之平易兮,然芜秽而险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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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高阳无故而委尘兮,唐虞点灼而毁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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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谁使正其真是兮,虽有八师而不可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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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皇天保其高兮,后土持其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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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服清白以逍遥兮,偏与乎玄英异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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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西施媞媞而不得见兮,嫫母勃屑而日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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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桂蠹不知所淹留兮,蓼虫不知徙乎葵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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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处湣湣之浊世兮,今安所达乎吾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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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意有所载而远逝兮,固非众人之所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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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骥踌躇于弊輂兮,遇孙阳而得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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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吕望穷困而不聊生兮,遭周文而舒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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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宁戚饭牛而商歌兮,桓公闻而弗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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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路室女之方桑兮,孔子过之以自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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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吾独乖剌而无当兮,心悼怵而耄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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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思比干之恲恲兮,哀子胥之慎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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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悲楚人之和氏兮,献宝玉以为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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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遇厉武之不察兮,羌两足以毕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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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小人之居势兮,视忠正之何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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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改前圣之法度兮,喜嗫嚅而妄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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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亲谗谀而疏贤圣兮,讼谓闾娵为丑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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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愉近习而蔽远兮,孰知察其黑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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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卒不得效其心容兮,安眇眇而无所归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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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专精爽以自明兮,晦冥冥而壅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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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年既已过太半兮,然埳轲而留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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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欲高飞而远集兮,恐离罔而灭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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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独冤抑而无极兮,伤精神而寿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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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皇天既不纯命兮,余生终无所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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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愿自沉于江流兮,绝横流而径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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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宁为江海之泥涂兮,安能久见此浊世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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怨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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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贤士穷而隐处兮,廉方正而不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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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子胥谏而靡躯兮,比干忠而剖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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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子推自割而飤君兮,德日忘而怨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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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行明白而曰黑兮,荆棘聚而成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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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江离弃于穷巷兮,蒺藜蔓乎东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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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贤者蔽而不见兮,谗谀进而相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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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枭鸮并进而俱鸣兮,凤皇飞而高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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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原壹往而径逝兮,道壅绝而不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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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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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居愁懃其谁告兮,独永思而忧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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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内自省而不惭兮,操愈坚而不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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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隐三年而无决兮,岁忽忽其若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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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怜余身不足以卒意兮,冀一见而复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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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哀人事之不幸兮,属天命而委之咸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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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身被疾而不闲兮,心沸热其若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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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冰炭不可以相并兮,吾固知乎命之不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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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哀独苦死之无乐兮,惜予年之未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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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悲不反余之所居兮,恨离予之故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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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鸟兽惊而失群兮,犹高飞而哀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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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狐死必首丘兮,夫人孰能不反其真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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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故人疏而日忘兮,新人近而俞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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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莫能行于杳冥兮,孰能施于无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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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苦众人之皆然兮,乘回风而远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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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凌恆山其若陋兮,聊愉娱以忘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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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悲虚言之无实兮,苦众口之铄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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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过故乡而一顾兮,泣歔欷而霑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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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厌白玉以为面兮,怀琬琰以为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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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邪气入而感内兮,施玉色而外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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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何青云之流澜兮,微霜降之蒙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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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徐风至而徘徊兮,疾风过之汤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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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闻南籓乐而欲往兮,至会稽而且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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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见韩众而宿之兮,问天道之所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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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借浮云以送予兮,载雌霓而为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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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驾青龙以驰骛兮,班衍衍之冥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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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忽容容其安之兮,超慌忽其焉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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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苦众人之难信兮,愿离群而远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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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登峦山而远望兮,好桂树之冬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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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观天火之炎炀兮,听大壑之波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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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引八维以自道兮,含沆瀣以长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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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居不乐以时思兮,食草木之秋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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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饮菌若之朝露兮,构桂木而为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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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杂橘柚以为囿兮,列新夷与椒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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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鹍鹤孤而夜号兮,哀居者之诚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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哀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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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哀时命之不合兮,伤楚国之多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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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内怀情之洁白兮,遭乱世而离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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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恶耿介之直行兮,世溷浊而不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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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何君臣之相失兮,上沅湘而分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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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测汨罗之湘水兮,知时固而不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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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伤离散之交乱兮,遂侧身而既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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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处玄舍之幽门兮,穴岩石而窟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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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从水蛟而为徙兮,与神龙乎休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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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何山石之崭岩兮,灵魂屈而偃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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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含素水而蒙深兮,日眇眇而既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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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哀形体之离解兮,神罔两而无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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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惟椒兰之不反兮,魂迷惑而不知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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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愿无过之设行兮,虽灭没之自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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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痛楚国之流亡兮,哀灵修之过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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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固时俗之溷浊兮,志瞀迷而不知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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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念私门之正匠兮,遥涉江而远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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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念女嬃之婵媛兮,涕泣流乎于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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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决死而不生兮,虽重追吾何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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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戏疾濑之素水兮,望高山之蹇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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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哀高丘之赤岸兮,遂没身而不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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谬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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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怨灵修之浩荡兮,夫何执操之不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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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悲太山之为隍兮,孰江河之可涸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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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愿承闲而效志兮,恐犯忌而干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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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卒抚情以寂寞兮,然怊怅而自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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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玉与石其同匮兮,贯鱼眼与珠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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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驽骏杂而不分兮,服罢牛而骖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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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年滔滔而自远兮,寿冉冉而愈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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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心悇憛而烦冤兮,蹇超摇而无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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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固时俗之工巧兮,灭规矩而改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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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郤骐骥而不乘兮,策驽骀而取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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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当世岂无骐骥兮,诚无王良之善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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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见执辔者非其人兮,故驹跳而远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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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量凿而正枘兮,恐矩矱之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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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论世而高举兮,恐操行之不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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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弧弓弛而不张兮,孰云知其所至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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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无倾危之患难兮,焉知贤士之所死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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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俗推佞而进富兮,节行张而不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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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贤良蔽而不群兮,朋曹比而党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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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邪说饰而多曲兮,正法弧而不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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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直士隐而避匿兮,谗谀登乎明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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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弃彭咸之娱乐兮,灭巧倕之绳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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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菎蕗杂于黀蒸兮,机蓬矢以射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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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驾蹇驴而无策兮,又何路之能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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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以直鍼而为钓兮,又何鱼之能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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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伯牙之绝弦兮,无锺子期而听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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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和抱璞而泣血兮,安得良工而剖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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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同音者相和兮,同类者相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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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飞鸟号其群兮,鹿鸣求其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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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故叩宫而宫应兮,弹角而角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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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虎啸而谷风至兮,龙举而景云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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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音声之相和兮,言物类之相感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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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夫方圜之异形兮,势不可以相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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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列子隐身而穷处兮,世莫可以寄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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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众鸟皆有行列兮,凤独翔翔而无所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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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经浊世而不得志兮,愿侧身岩穴而自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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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欲阖口而无言兮,尝被君之厚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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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独便悁而怀毒兮,愁郁郁之焉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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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念三年之积思兮,愿壹见而陈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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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及君而骋说兮,世孰可为明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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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身寝疾而日愁兮,情沉抑而不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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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众人莫可与论道兮,悲精神之不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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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乱曰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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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鸾皇孔凤日以远兮,畜凫驾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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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鸡鹜满堂坛兮,鼉黽游乎华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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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要褭奔亡兮,腾驾橐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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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铅刀进御兮,遥弃太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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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拔搴玄芝兮,列树芋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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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橘柚萎枯兮,苦李旖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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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甂瓯登于明堂兮,周鼎潜潜乎深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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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自古而固然兮,吾又何怨乎今之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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